“沈小哥！”这家老字号店铺的掌柜对人脸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，特别是这样的年轻后生，在光顾他家生意的客人中本就少见。\r 黄色文学永久地址： huangsewenxue.com 最新的免翻地发布：huangsewenxue.net 自动回复邮箱：bijiyinxiang@gmail.com “店家，我订的东西，可做好了？”沈夜问道。\r “昨晚便已完工送抵店内，稍等我去取来。”掌柜笑呵呵地应着，然后进入内堂，不一会儿便返还出来，手里是一个精巧木椟，“还请客官过目。”\r 沈夜拿起，打开盒盖，将其中的物事执起来仔细端详，摩挲了其上的字样，几不可闻地笑了一笑，然后轻轻将之放回木椟之中。\r 掌柜擅长察言观色，知道这笔生意已成，于是笑容可掬地说：“客官还算满意小店的手艺？”\r “不错。”青年颔首，将一只钱袋置于柜上，“这是除开订金，余下的价钱。”\r 掌柜拉开钱袋，将其中的银两倾倒出来，一一点数：“正好正好。客官今日可还要看点旁的？”\r 沈夜摇首，无意多言，他收起东西，转身便走。\r 掌柜看着青年远去的背影捋着胡须，跟旁边抹桌子擦花瓶的店里帮工咂嘴：“年纪轻轻，看上去又非富非贵，花这么大价钱订做这样的东西，多半是被感情冲昏头的后生，啧啧啧啧。”\r \r 沈夜怀里揣着东西走在回家的路上，翻山跨水，越陌度阡，却心中和暖。\r 明日他即将及冠，于是有些话，他便可以说了，有些事，他也便可以做了。\r 有些心意，他也可以，更清晰地，传达给那一个人。\r 想起初七，沈夜不禁加快了返家的脚步。\r \r 推开家门，刚进小院，初七便迎了出来：“阿夜，你回来了？” \r 沈夜却微蹙了眉头，拉过初七的手，揉搓着他冰冷的手指：“初七，你几近达旦才躺下歇息，怎就起床了，不多睡会儿？” \r 初七明明告诉过沈夜，他的体质特殊，是无法捂热的，但沈夜还是喜欢捉住他的手握着，试图让温暖哪怕短暂的停留于他的指尖。\r “不妨事。”初七摇摇头，“我这些天做的东西，终于在天亮前赶制出来了，我很想，让你早些看到。”\r 初七不会告诉他，熬夜并非时间打紧，而是物力与工具皆有限，他只能趁沈夜睡着，才敢调用自身的灵力燃起三昧真火，冶炼想造出的物事。\r 此举对自身消耗不小，若被沈夜见到，非阻止不可。\r \r “什么东西需要你如此通夜不瞑的赶制……” \r “自然是，要送予你的东西。”\r \r 初七笑笑，右手在身前一抬，光芒徐起，一柄偃甲剑渐渐出现在两人之间。\r \r “本是想待你明日及冠送你，但是思来想去，兵者凶器，冠礼当日送恐怕不吉，便提前一日送给你。”\r “我答应过你，待你剑术精进，便送你一把强兵利刃。此剑虽非鱼肠干将那等名剑，但是我亲手锻造，特意与你禀赋相合，自问不会辱没将来的沈大侠。”\r \r 沈夜双手接过剑，锋若碧水，利若秋霜，其中还隐隐有初七的气息萦绕，于是他对之一见如故。\r “初七，我很喜欢。”沈夜喜不自胜地说。\r “你都尚未试过，还不知好坏。”初七笑笑。\r “你送的，便一定是好的。”沈夜摩挲着剑身，“不过我开心，不仅仅是你送给我礼物。”“还因为，你记得与我的约定。”\r “这么小的约定，你都记得。”\r \r 剑光映在沈夜的眼里，锋利而明亮。\r 我当然记得，我全都记得。你记不记得的，我都一一记得。\r 初七在心里暗暗说着。\r 他表面上却只是微微一笑岔开话题：“试试剑？”\r \r 沈夜招式挥开，顿时剑气袭人。一人一剑，相得益彰，如鱼得水，如虎添翼。\r 沈夜一连试了好几招，然后停下来惊喜地对初七说：“这柄剑，好生厉害！我之前总觉得习不好的招式，特别是灭和寂灭那两招，现在便得心应手了许多。”\r \r 灭、寂灭——\r 初七一直知道这两招青年驾驭不好。\r 这也无可厚非。有些招式，是需要武者内心产生过与之共鸣的经历，才可以发挥出全部威力的。\r 像初七自己，寂、灭、决、断诸招式，均都需武者心中曾体悟何谓无欲无念心若止水，方可透彻掌握。\r 他的心中曾七情六欲皆荡然无存，故习得这些招式并不困难。\r \r 而沈夜的招式里，以与他同名的招式灭，及其强化之寂灭，最为噬心。\r 不过记忆所及，从他拜入沈夜门下，沈夜的灭便已然很强。想来，应是年少的矩木雨夜，逼出了沈夜的天分。\r 但这一系的招式，确实对眼前朝气蓬勃的青年颇不适宜。\r 所以初七在偃甲材料里，选择了本身可以强化剑招的材料。\r 如果可以，他希望这一次的沈夜，永远不要有领悟到那些招式的真谛的际遇。\r \r 然而即便是初七，也不知灭与寂灭之于前世沈夜的完整意义。\r 他也不知，沈夜最后还从更彻底的心如死灰中顿悟了新的招式。\r 无法阻止沈曦进矩木，是沈夜人生第一次遭遇的重创与绝望，也确实让他领悟了灭的真谛。\r 而领悟寂灭的时日，则是在一百一十七年前的捐毒。\r 而还有一招，是连初七都不知道的，名为永夜。\r 那是在瞳告诉沈夜，初七身上之蛊的子蛊死去后，他自己无意创悟的新招。\r ——他强求留下的最后一丝光明，也因为他，陨灭殆尽。\r ——世界冷暗，无以复加，终成永夜。\r \r “初七，这剑，可有取名？”沈夜问。\r “自然。”初七笑了，名字是从一开始他便想好了。\r \r “此剑，名叫三生。”\r \r “三生？”青年朝气的脸上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，他飞扬的燕尾眉显得生动盎然，“是缘定三生的那个三生么？”\r 初七笑笑：“……亦可作此解释。”\r \r 忘川彼岸，三生桥畔。\r 昔日你曾赠我忘川，今日这柄三生便是我的回答。\r 哪怕再渡忘川茫茫，哪怕再饮河水汤汤。\r 哪怕再度忘却所有，我也仍不会忘，在三生石上，刻下你我名字成双。\r \r \r 第二日的冠礼，一切平顺。\r 连一向严苛的陈先生，也对素行顽劣的弟子颇为满意。\r 是时，沈夜身着一袭深蓝直裾，圆袂方领，举止端方，言行得体，整个冠礼过程，一直稳重而恭谨。\r 要说先生唯一的一点腹诽诟病，便是沈夜总忍不住去偷偷斜瞥，他站立一旁的谢姓表兄。\r 陈先生作为主宾参加过不少冠礼，见过许多青年在加冠时会不免紧张，然后便不由自主地去看亲人以求平和心绪。\r 沈夜面相上如此淡定，却也还是在紧张么？\r 陈先生暗暗叹气，表面稳重，却还是缺乏历练啊。\r \r 先生并不知晓，沈夜不是紧张，只是心动难抑。\r 初七今日身穿一袭正红镶黑色深衣。在此之前，沈夜从未见过初七身着红衣，他也未曾想过，红色居然如此合称初七。\r 今日因是大吉之事，来观礼的乡邻同窗，着红衣者不乏其人，但无人能穿出初七那般风华。\r 红色柔和了初七在人前素来锋利的眉眼，还将他惯常清冷的气质冲淡，生生地把人勾勒出了几寸难言的风流，而右眼下的那抹红色纹记，更像是在为这场绯红落笔下最画龙点睛的一记注脚。\r ……如同召唤，如同邀约，如同引诱。\r 沈夜突然觉得，他一直期待来临的冠礼仪式，为何如此繁琐冗长。\r \r 到加冠而礼成，各方宾客陆续散去，作为尊师之道，沈夜将陈先生送回镇上居所。\r 然后在初升的月光下，他快步往家里赶。\r 到家时，院子和屋子一片寂静，仿佛无人在家。\r 初七，在哪里？\r \r 沈夜在正屋寻到了初七。\r 初七坐在椅子上，沉沉地睡着，坐姿和他们初遇时，有几分相似。\r 想来是这些天，为操持置备他的冠礼，初七忙碌太多休息太少，待诸事尘埃落定，终于不耐疲乏而睡去。\r 沈夜轻手轻脚走过去。\r 只看着他。\r \r 好看，朝朝暮暮这张容颜，却仍然如此好看。\r 青年还记得五年前初见时的怦然心动。\r 但沈夜却不再像初见那样，连想碰一下初七都未足勇气，只得中途收手。\r 他现在，想做什么，皆是可以。\r 他嘴角微抬，轻悄悄地抚上初七的脸，然后吻了上去。\r \r 初七迷迷糊糊地被吻醒，睁开眼正要唤他。刚成年的青年却露出略带狡黠的笑容，先开了口：“好看的哥哥，你是山里的神仙吗？”\r 一抹笑意划过初七的眼底。\r “我叫初七，”他依旧抬手去触摸他的黑发，只是发丝已从当年的凌乱总角，变成了今日的齐整束发，“孩子，你是谁家的？”\r “我是初七家的沈夜。”沈夜抓过他的手，在掌心一吻，“还有，我不再是孩子了，初七。”\r 语音刚落，沈夜便俯下身去，两手撑在椅子的扶手之上，把人困在胸前，然后再度吻了过去。\r \r 这一番吻，如暴风骤雨，带着沾湿万物的气势，又如烽火连城，带着燃点一切的力量。\r 初七快喘不过气来。\r 吻得依然未脱青涩和莽撞，却带着某种成年男性的侵略力度和宣告意味。\r \r 长吻结束，两人气息均已凌乱。沈夜看着自己臂弯之间的初七，衣色绯艳，眼色润湿，他心中翻涌着更炽热的欲望。\r 但他想起，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没有做。\r 他于是深深呼吸，将初七拉起。\r “初七，跟我出来一下。”\r \r 沈夜带初七到了院子里。初秋时节，夜凉如水，天空中一轮皓月皎洁。\r 初七略带不解地看着沈夜。\r “初七，我一直想送你点什么，”青年难得地露出了一点少年时的局促，“但是，我并不像你手巧，做不来那么好的刀剑，也，也买不起多么昂贵的东西，但是……”\r 初七轻轻抱住了他：“阿夜，那些，都不重要。”\r 拥抱让青年平静了不少，他拉着初七走到桃花树下：“微末心意，但蒙不弃。”\r \r 秋天的桃树已落了不少叶子，枝头不再茂密，月光于是从稀疏的枝叶间流泻而下，雕琢出斑驳的精致光影。\r 树梢间，有一缕月光格外亮眼。似乎有月亮的碎片，失足跌落在枝桠之间。\r 那是——\r 初七伸手，从树枝之间摘下了一片月光。\r \r “这是——”初七看着手里系着细细丝线散发着月华光芒的石头。\r “是西域来的一种玉石，”沈夜说，“其名为，月光。”\r 作为熟悉各种木料石料金属材质的前偃师，初七自然识得这种玉石。“月光石价值不菲，你——”\r “我搂兔子打野猪的时候，顺道多剥了几只野狼皮和多掏了几只蛇胆而已。”沈夜的语气轻松。\r 初七知道这块小小的石头在人间商铺的价值，他知道需要多少狼皮和蛇胆才可换来。\r “阿夜——”初七说，“你随便送我什么，我都会欢喜的，何必——”\r “这不算什么，”沈夜将初七的手和月光石一起拢在他的双手之中：“唯有月光，才堪配上我的月光。”\r \r 初七的嘴唇动了动，想说什么，却说不出来。他紧紧地握着掌心的玉石，玉石比他的体温还要冰凉，却让他莫名地感觉热度从手心传递到了全身。\r “初七，再仔细瞧瞧。”\r 初七依言，松开了手掌，将手心的物事细细端详一番。石头的材质并不全然均匀，在不那么色泽通透的那面，镌刻着几个篆书小字，是沈夜的笔迹。\r 辨清那几个小篆之后，初七愣住了。\r \r “看到了吧，我考虑良久，最后才选了这句。”青年笑了起来。\r “本想刻‘入骨相思知不知’，但觉得流于露骨浅白；”\r “后来又想着，‘执子之手，与之偕老’可好？但初七你又不会变老；”\r “思来想去，便还是这句最为贴切。”\r “初七，此中情意，只愿君心似我心。”\r \r 那八个字……\r 只愿君心似我心……\r 初七心中涌动着千言万语，却无法宣之于口。\r \r 初七的手指微微颤抖，初七的表情晦明不定。\r 沈夜觉察出了他的异样，忙握住他的手：“初七，莫不是你不喜欢这句？”\r “你若不喜欢，我这便削了去……”\r 他没有说下去，因为初七用唇，止住了他的话语。\r 这是初七第一次主动吻他。\r 于是沈夜毫不犹豫地揽住面前的人，深深地回吻了过去。\r \r 月光石，还在初七的指间，幽幽闪动着如月之光。\r 略微浑浊晦暗的一面，阴刻着八个篆体文字。\r \r 我心匪石，不可转也。\r 第10章 [古剑奇谭二][夜初/沈谢]无字天书（九之下） 两人吻得难分难解，良久，沈夜终是停了一停。\r 他执起初七握着月光石的那只手：“初七，这玉石本该我为你系在腰间，但是……”\r 沈夜的手从初七的手边轻轻松开，滑向他的腰际。\r 小院只得他们两人，且背靠后山远离村落，除开秋日草虫低低鸣叫外悄无声息，自是不会有谁听见他们交谈言语。但沈夜却还是故意凑近初七的耳畔低声说：“比起为你的腰带系上玉石……”\r 他顿了一顿，手在初七腰间意味深长地抚着：“此时我却更想解下它……”\r 毫不意外地，沈夜近距离地看着初七的耳朵和脸颊迅速染上了绯色。他于是更加煽风点火地去轻咬初七的耳垂，湿热的气息拂过初七耳际。\r “初七，把你全都交付于我，可好？”\r \r 初七面上的红色更透几分，他垂着眼眸平静了下呼吸，才徐徐抬头。眼神一如既往的清澈，却又有几分难得一见的赧色，只让沈夜愈发觉得了勾魂摄魄的撩拨。\r 初七的双手缓缓搭上他的双肩，然后露出了坦然而温存的笑容：“原本，便全都是你的啊。”\r \r 听闻此言，沈夜立即覆身上去，将初七压制在桃花树上。炽热浓稠的吻再度绵密地倾洒下来，肆虐过初七的唇齿、脸颊、鼻翼、眼睑。\r 不，这些都还不够。\r 沈夜将初七的双唇啃噬得微微红肿，然后从初七的唇间移开，亲吻由他的下颌往脖颈寸寸蔓延开去。至初七的喉结处，沈夜重重地吮吸了一下。初七的呼吸顿时紊乱，受不住地发出一声微微的低喘。\r 那声喘息是燃尽沈夜理智的最后一把火焰，他的眼色中，欲望沉淀得更加浓重。\r 他微微用力，拉开了那件撩拨他许久的红色深衣的衣襟。\r 初七肩头和胸前的大片光洁肌肤露了出来，映在银白月光之下，衬在正红衣衫之上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引诱。\r \r “你可知，今日冠礼，从见你这一身绯红开始，我便一直想对你这么做了……”\r “整个冠礼，我都在惦记着，这件红衣之下的肌肤和身段……”\r 沈夜的炙热手掌在那裸露的冰凉皮肤上游走抚触。\r “你是我的，都是我的……”\r \r 在梦中，沈夜曾千百次将这方肌肤舔吻啃咬，烙上印记。\r 终于，不再是梦境——\r 沈夜搂住初七的腰，低下头贪恋地亦吻亦咬着初七的肩头和锁骨。初七不自觉地扶住了他的头，随着他的侵略进犯，手指插入青年束好的发髻之中，沈夜的微卷长发于是披散开来。\r 攻城略地越发激烈，初七的衣襟被越带越开，衣带也被越拉越松，胸口的两点淡红随之露了出来。由于先前衣衫的摩挲和此时夜风的吹拂，它们已然挺立了起来，似乎在无言地邀约，以及等待。\r 沈夜便毫不犹豫地俯首下去，含住左侧的淡红，左手则抚弄着另一侧。\r “唔，阿夜——”初七耐不住唤他出声，声线略带沙哑，有着已被撩动的欲念。\r \r 沈夜在初七胸前流连了很久，然后拉人入怀，再度用力啃咬起初七的颈部与肩头，顺势将那件乱他心绪的红色深衣，彻底地从初七的肩膀上褪了下去。\r 初七的上半身，终是全然赤裸在了秋风之中，秋月之下。\r 沈夜摩挲着初七光洁的背部，把人环在怀里纵情地吻着。初七的手也不知不觉攀上了沈夜的脖颈。两人偎依得越来越近，贴合得越来越紧。\r \r 正是耳鬓厮磨色授魂与之际，一件事却突如其来地发生了。\r \r 初七的手臂突然重重地垂了下来，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仰去，幸而沈夜拥他在怀，及时地牢牢搂住他的腰，这才没有摔了出去。\r “初七？”\r 初七试着抬抬手，却发现犹若千钧，难以动弹。\r “阿夜，我的手臂，好像使不上力了。”\r 沈夜去触摸他的手臂，除了及手处不改一片冰凉，其他感觉不出异样。\r “阿夜，你先搀我进屋吧。”手臂还是不受控制，初七心中却大概有了判断和计较。他凭蛊虫续命，以偃甲支形，这般意外，估计是手臂的偃甲出了些许故障。\r 沈夜将初七的衣衫复又拉上合拢，却没有搀扶他，而是拦腰将人抱起，进了卧房。\r \r 沈夜把初七放在床榻上，让他宽衣躺下。然后沈夜担心地拉过他的手，又习惯性地去轻轻揉搓初七冰凉的手掌：“初七，可有好些？”\r “右臂似乎好些了，左臂还是不太能使力。”初七感觉到右臂略有恢复，便安心了许多。想待明日青年出门，他便可自行检查甚至更换偃甲。他看着沈夜满带忧虑的眉眼，出言安慰道，“陈年旧疾发作而已，不妨事的。”\r “初七，我去找郎中来吧……”沈夜说。\r “我的体质异于常人，寻常郎中治不了我。”初七看着他，清浅一笑，“无妨，我歇歇便好。”\r \r 沈夜于是也褪去外衣，钻进被子里，轻轻地搂住初七：“初七，是我不好，你这些天如此劳累，我还不知轻重地拉着你如此……”\r 初七摇首，然后想到什么，略红了面庞，低声说道：“……阿夜，你可还想？……我虽手臂无力，却，却仍可……”\r “不用顾虑我。你身体为重，我岂是只记挂一己欲念的人，”沈夜轻轻吻他的双唇，“不急的，我们来日方长。”\r \r 两人都没有睡意，沈夜便拥着初七，两人头挨着头地说着话。 \r 沈夜说起了成年之后的打算，畅想着他们仗剑江湖，云游天下的光景；说起了何时去向陈先生辞行，第一回出发是东去抑或北上，同往何方。\r 初七一面听着，一面微笑着应答。\r 沈夜讲着讲着，还不时侧过脸来，缠绵地吻着初七。\r \r 以后，将来，一生，永远。\r 这些词语在沈夜的言谈间不断地不断地出现，字字都充满着光明与希冀，充满着真心与深情。\r 仿佛说上百遍千遍，他们便真的能够拥有，那样的明天。\r \r 不知多久之后，村里的雄鸡啼叫远远传来，东方的苍穹中，启明之星也渐渐显露身影。\r 缠绵未尽的两人，终于沉沉睡去。\r \r 卧榻一旁，三生剑被搁放在案几上，月光石伴在一侧，发出隐约幽微的光芒。\r 床笫之上，两人散开的黑发或直或曲，却在枕上彼此缭绕，难分难离。\r 相拥浮生，刹那永恒。\r 第11章 [古剑奇谭二][夜初/沈谢]无字天书（十之上） 十、今昔 \r 偃师谢衣。\r 那是数百年乃至千年之后，也仍在偃术史册之上，熠熠生辉的名字。\r 围绕着谢衣，后世有很多虚虚实实的故事流传，然而却鲜有人知道，在这位天才偃术大师的漫长人生中，有件事，说来颇为荒诞乖谬。\r 那便是，与他作伴时日最长的偃甲，他自己却在很长的时间内，从未亲手触及或是亲眼见到。\r 这就是初七身体中存在的偃甲，来自当年流月城大祭司沈夜的授意，出自七杀祭司瞳的手笔。\r \r 不过说来，他对这类偃甲也并不陌生。\r 不管是担任破军祭司时期，还是身为初七的时候，治疗流月城的恶疾也罢，对傀儡的改造也罢，这类植入体内的支撑型偃甲，都是常见之物。\r 甚至其中一些偃甲的改进，还是当年作为生灭厅主事的他，亲自经手设计。\r 所以，即便是只能依靠一只右手，去切开自己血肉，更换偃甲，初七也不甚担忧。\r \r 冠礼第二日的晌午过后，作为礼数周全，沈夜需去回访师长。待他出门后，初七便退进院子一隅的偃甲房内，张起一个小型结界。\r 他拉上窗帷，点起烛盏，将一柄短刀在火焰上来回燎烧。\r 然后他褪下左臂的衣袖，冷静地划开自己仍然乏力的左臂。\r 利刃入肉，疼痛随鲜血一起涌现，初七却面不改色，只将清洁过的右手顺着伤口探进去，沿着骨骼经络摸索。\r 然而，他的额头上渗出的细细汗珠，显示出他此时所承受的疼痛。\r 所幸，他很快便在贴近肘部关节的骨头之处，寻到目标。他再度执起小刀，斩断羁绊包裹的血肉，将已深深嵌入肉里的偃甲，挖了出来。\r \r 他施了一个愈疗法术，暂时止住左臂的血流。然后他执起那枚偃甲，将上面的血液抹去，想一窥究竟。\r 他怔住了。\r \r 由于偃术尚不普及，所以也不多人知道，偃师无分修为高低，基本上从能够正式制造偃甲开始，便会拥有自己的纹章。\r ——在自己的作品上留下纹章，代表一份荣耀，也宣告一种责任。\r 而在流月城里，对于偃师纹章有两项特殊规定。\r ——第一，如偃甲炉这一类部族公用偃甲，不刻私人纹章。\r ——第二，若需使用城内稀有物料，则需由两位及以上高阶祭司联名提出，在祭司会议上加以讨论，如若通过，最后成品需刻大祭司的偃师纹章，以示特殊材料所制偃甲，得到紫微尊上首肯。\r \r 而初七惊讶的，正是他在从自己身体里挖出的偃甲上，看到了久违的，沈夜的偃师纹章。\r 沈夜并不以偃术见长，平日里亦无做偃甲的时间或志趣，所以他基本没有偃甲作品留存；而族内需他纹章的稀有物料所成偃甲，一般则是付诸机密用途。\r 所以这世上见过和识得沈夜纹章的人，寥寥无几。\r 但初七自然是其中之一。\r \r 他摩挲着属于那个人的纹章，想着身体里别处的偃甲，难道也都一一刻着他的记号吗。\r 他下意识地用右手按在左胸，突然忆起，这里头，应当也存在着一枚偃甲。\r 那么，心脏的位置，也有着……沈夜的纹章吗？\r 初七心中百感交汇，五味杂陈。\r 那个人，究竟还有多少事，没有让他知道。\r \r 初七仔细地打量着小小的支撑偃甲，它看上去和流月城常用的规制并无两样。他略为费解，这偃甲到底是用了何种稀有材料，竟是需要沈夜允可。\r 所有偃甲的构造于他，都是一眼望穿的通透。于是初七毫不费力便将偃甲拆卸开来，露出其中的核心部件。\r 这枚偃甲的核心是一小节木料，这实属罕见。\r 因偃甲一般需要能够积聚力量且不易腐朽的材质作为核心提供动力，故而常见的偃甲，大都以晶玉类为体，以木石类为用。流月城中有何种特殊木材，可以充当偃甲核心……\r 这个问题闪过初七的脑中，便电光火石地有了答案。\r \r 有的，当然有的，流月城中，最有力量的事物，便属木质。\r ——矩木。\r 他体内的偃甲核心材质，是矩木。\r \r 初七怎么也未曾料想，沈夜居然为他动用了矩木。\r 矩木作为神农留给烈山部最初也最后的馈赠，如同神之化身，从来不被认为是可充当偃甲的材料。\r 用矩木做偃甲的提议，亦是不可能在高阶祭司会议上得到通过。\r 那么沈夜……便是私用矩木。\r \r 虽说初七寻回了谢衣的记忆，对与沈夜一百余年的纠葛羁绊的来龙去脉非常了解。\r 但还是有一关键的场景的详情，他并不知晓。\r 那便是从一百一十七年前的捐毒他作为谢衣垂死，到他作为初七醒来，这中间的寥寥数日，具体发生了什么。\r 他昏死之前，最后记得的，是沈夜冰冷愠怒的表情。\r 他醒来以后，最初看见的，是沈夜冷淡沉默的容颜。\r 他并不知道，在这两场冷漠之间，这张面孔曾怎么失却镇定，怎样失色失常。\r \r 流月城的活傀儡，均是由活人身体改造而成。\r 初七不知，他是唯一由垂死的、近乎尸体的肉身制作出来的。\r 所以一般的偃甲，根本支撑不起他的骨骼经脉，因为他的身体本身，几乎是死物。\r 他并不知道，从捐毒被带回的他，当时的情况有多糟糕与危急。他的身体在渐渐冰凉僵硬，渐渐透明发光。\r ——烈山部人死后，不留尸骨，身体均会逐渐透明，变成晶莹光点一一消散。\r 那时的沈夜一面用极强的灵力护住他的心脉，一面在他五感尽失的耳边，徒劳而绝望地命令着。\r ……不准死。\r 不准死，你听见没有。\r 本座，不准你死。\r \r 最终，灵力、蛊虫、药物终是成功留下了他的魂灵，但是他的身体已几近僵死。\r 初七不知，沈夜几乎是红着眼向瞳下令，动用矩木做成偃甲，支撑起他的骨肉。而日后的责任，沈夜均会一力承担。\r 待诸事已定，瞳最后只说了一句：大祭司，早知今日，何必当初。\r \r 诸种旧事，初七均无从得知。\r 沈夜的感情一直都像埋在地脉深处的熔岩，沉默无言，独自炽热，独自灼烧。\r 但此时初七知道的是，如果他的身体需要矩木作为偃甲核心……那这件事情恐怕比他想得更为棘手。流月城崩，矩木死去，他身上的矩木碎片，作为无本之木，到如今，大概是耗尽了最后的力量。\r 如果唯有矩木才可以支撑他的身体……那他需要力量对等的材料，才能自我疗治好。\r \r 他估量了一下手里现有的物料，力量皆与矩木不可同日而语。\r 叹了口气，初七还是按照臂中取出的偃甲规格，暂且新做了一个植回左臂去。然后催动法术，逼迫伤口迅速愈合。\r 非矩木做成的新偃甲能支撑到何时何地，他不知道，身体里其他部分的矩木偃甲能坚持到何年何月，他也不知道。\r 他只知道，他定要找到替代之物，他必须找到。\r 他摸了摸腰带下垂着的，沈夜今日亲手帮他系上的月光石。\r 然后紧紧地握住。\r \r “初七，我回来了。”院子里想起了青年爽朗的声音，“我今天猎了只兔子回来，你不是最喜欢吃烤兔肉吗？”\r \r 初七施展法术迅速收拾好偃甲房内的一切，然后撤去结界，走了出去。\r 他朝着手中拎一只晕乎乎的灰毛兔的沈夜迎了上去，若无其事地绽开笑容。\r “……是啊，阿夜，我最喜欢了。”\r \r 他才刚刚开始，敢去肖想，敢去奢望，敢去贪求。\r 他不会放手。即便违逆命数，倾尽所有，他也绝不放手。\r 无人知晓，他等了多久，才终于等到，沈夜全心全意的温柔。\r 第12章 [古剑奇谭二][夜初/沈谢]无字天书（十之下） 更换了偃甲的左臂暂时没有异样，于是接下来几日里，初七又做了好些同类支撑偃甲，以备不时之需。\r 虽说暂且无恙，但他也不敢大意。尤其是他的头部、颈部、背部、腰部等处的偃甲一旦失灵，恐难以自我处置。因此他便又造出一个小型偃甲来，形似一只手臂，可经由他的灵力驱使，于不测之时，代他执刀。\r ——当然，以上种种未雨绸缪，他均未让沈夜知晓。\r \r 这日午后秋阳融融，深秋时节难得回温，沈夜只着了单衣，在院子里习剑。\r 自从得了三生剑后，本就不曾懈怠的他更是勤加练习。兴致勃勃的青年舞完一套剑法后，朝着在旁观看的初七一笑：\r “初七，不如来与我拆招？”\r \r 初七感觉今日身体并无异常，便欣然应道：“好啊。”\r 他执起长刀，走到沈夜面前。\r 分立的两人相视一笑，极有默契地各自横举兵器于胸前，然后目光一接，便同时身形一动。\r 刀光剑影，人影交错。你来我往间，眼神流转；衣袂摩挲处，情愫暗生。\r \r 酣畅对招之中，沈夜一剑刺向初七左侧，他本应格挡抑或侧身，便可轻松御下此招。\r 但初七突然后颈一僵，引得他的身体一滞，没能避开沈夜的剑芒。\r 沈夜面色一变，却已是不及收手，只能急急地将剑锋一撇。\r 三生剑却还是斜斜地刺入了初七的左肩。\r 兵刃切入血肉的声音，从未让沈夜觉得如此清晰刺耳。\r \r “初七！”他迅速撤回剑，奔上前去。\r 初七试着朝沈夜笑笑：“小伤而已，是我走神，阿夜，不打紧……”\r 然后他眼前一黑，唐刀失手落地，在沈夜面前直直地倒了下去。\r \r 醒来，初七发觉自己躺在卧房里，沈夜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。他肩头的伤口，已被仔细妥帖地包扎。\r 他却不能动弹。\r 后颈，定是后颈的偃甲有了异常。颈部骨骼失去支撑，则会直接压迫经络——全身数处主要脉络均经由颈骨，现下大约都被压迫不能自如。\r \r “初七……”沈夜见他醒来，微微垂下头，低声说，“我伤了你……”\r 初七勉力笑笑：“是我一时大意，无关你事。且刀剑无眼，习武之人，皮肉之伤再所难免。”\r “只是我不解，外伤，怎会让你晕倒？”沈夜轻轻地问：“初七，你告诉我……你的身体，究竟出了何事？”\r “……约是前阵累了些许，牵引旧疾复发而已。”初七笑着，“无需多虑，阿夜。”\r \r 沈夜的面色却无半点轻松，他俯身下来，将两臂撑在初七的头部两侧，俯瞰着他，毫无笑意。\r “初七，你真的喜欢我吗？”\r “……阿夜，何出此问？”\r “你真的，有把我当做要共度一生之人吗？”\r “当然是真……”\r “那你为何什么都不肯对我说，什么都不肯让我分担……”沈夜用右手砸了一下床榻，“……是否你觉得，我并不值得你托付……”\r “阿夜！”初七的颈部让他无法摇首，他只能用力地一字一顿地说，“不是的，阿夜！”\r “初七，”沈夜低首，轻轻吻了吻他的嘴唇，“更信任和依赖我一些，可好？”\r 面对沈夜执着的眼神，初七只得无可奈何地闭上了眼睛。\r 再度睁开时，他的眼神中有种决绝的光芒燃起：\r “好吧，阿夜。”\r “如果，你定要知道的话。”\r “带我去偃甲房吧。”\r \r 闻言，沈夜将人小心翼翼抱起，轻轻让初七的头倚在自己的胸膛之上，以免行走时的动荡。初七便从这个角度，一路静静地凝望他的下颌弧线，心中太息。\r 他不知当沈夜见到即将发生的事后，是否还会，这般温柔、毫无芥蒂地拥他入怀。\r \r 进了房间，他示意沈夜把自己侧放于偃甲房的床榻之上。于是初七只得背对沈夜说话。\r “阿夜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……”他叹了口气，“但愿不要吓到你。”\r 他话音刚落，沈夜只见一个奇形怪状的木头器具凭空出现，形似一只人的手臂。\r 初七跟他讲解过一二，他知道这类器物叫做偃甲。\r \r 那只偃甲在空中微微旋了一圈，便奔向了初七的颈部方向。然后，它的一端伸出一柄刀刃，迅速而锋利地，切入了初七的后颈。\r \r “初七！”看着殷红的鲜血立即从初七的脖颈处汩汩流出，沈夜失声唤道。\r “阿夜，不必惊慌……很快便会结束。”初七的声音平静得一如往常，似乎正被切开血肉的，并不是他自己。\r \r 沈夜震惊地坐于一旁，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偃甲切开初七的颈部，随即刀刃变形成某种似爪非爪模样，于初七的骨肉间挑出一只小的物件后，又置放进一个相似的进去。最后，光芒开始在初七的脖颈之处徐徐流转，伤口这才慢慢愈合起来。\r 然后，初七一挥左手，那只偃甲瞬时消失，他挣扎着，坐了起来。\r 此时他方能转过身来，去看沈夜。\r \r 沈夜静默不语，一动不动，惟有脸色异常难看。\r 于是初七一面擦拭着后颈的残血，一面自嘲地笑了。\r “阿夜，很可怕吧？”\r “我曾受过重伤，所以须在体内植入许多这样的东西方能活下去。”他拈起取出的偃甲，垂下头去。\r “这样的我，你……”\r \r 还未说完，一阵温暖便包围了他。他最熟悉的怀抱的温暖。\r 是沈夜走过来抱住了初七。\r 沈夜抱得如此轻柔，似乎唯恐稍微用力就会碰碎他。\r 初七未曾想到，目睹全程的沈夜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：\r “……初七……很疼吧？”\r \r “……”初七在他肩头低声地问，“阿夜……你，不觉得可怕吗？”\r “怎会可怕，这是初七你的身体啊，”沈夜两臂不敢用力，只好轻轻埋头在他肩膀上，声音闷闷地说，“……我只是很难受……”\r “初七，你以前，受过很多苦吧。”\r “到底是谁，把你伤成这样，害你变成这般……”\r “初七，初七……我为何不能早些出生，早些遇见你，早些保护你呢……”\r \r 初七无从解释，也无从接话，只得抬起双手回抱住他。\r “……阿夜，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。”\r “……阿夜，此生能够相遇，我便已知足，非常知足了……”\r 第13章 [古剑奇谭二][夜初/沈谢]无字天书（十一之上） 十一、朝暮\r 前流月城大祭司沈夜，是一位素有威名之人。\r 其为政以苛，治下从严。\r 流月城不同层阶不同性别不同年纪的祭司们，均罕有人能得到沈夜夸奖。偶尔能从紫微尊上嘴里听闻一句淡淡的“不错”或是“很好”，抑或一句轻轻的“多谢”或者“有劳”，便已是值得向宗族同僚夸耀之事了。\r \r 但大家也都知晓，有一人，是例外的。\r 沈夜对他的嘉许从不吝啬溢于言表，那人本也在族中深孚众望，沈夜的偏爱与欣赏虽衍生出少数人的指指点点，但却被更多人视作理所应当。\r 就之如日，望之如云，烈山部人心照不宣的，下一任大祭司。\r 那人并不知晓，他的师尊一直等着为他披上大祭司袍服，为他戴上大祭司冠冕的那天。\r 沈夜等着说出一句。为师，引你为傲。\r \r 然而天意难测，阴晴难料。后来诸事尽数失序，旧梦无处打捞。他的名字成了无人敢提的禁忌；而他自己，也成了高天孤月投射之下，那几不可察的淡淡暗影。\r 沈夜不再夸奖他，却也不否定他，沈夜对他收敛起所有评价，收敛了任何一点半点会泄露他心思的言辞。\r 但他却仍在让华月第一次见到初七时，忍不住用了一个词语为喻。\r \r 他称他作，无双利器。\r \r 无双，天下无双。独一无二，无以伦比。\r 黄色文学永久地址： huangsewenxue.com 免翻发布：huangsewenxue.net 自动回复箱：bijiyinxiang@gmail.com 千重万重的不甘与恨意，也终究掩不住那浓浓的心绪，也许失落却不曾疑惑过。\r